【严冬】飞鸟集集集集集
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，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。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，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。
——《烧毁记忆》泰戈尔
东子总觉得他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后严良对他的态度变了。
当他插着鼻氧管从昏迷中醒来时，严良攥紧的拳头差点就招呼到他的脸上。旁边林奇，老宋等人倚在病房的各个角落，集体无视了他眼神中的求助，没有一个来阻拦。东子睁着眼惊恐地伸手去挡，等了半天却没等到，小心翼翼地去看时，却发现严良已悻悻地放下了手，胡噜了把头发原地转了俩圈在凳上坐下了。严良眨眨眼开始教训他：“你是不是没有脑子？你一个屁大点孩子就敢去追他，谁给你的胆子，啊？我就问问谁给你的胆子？”
“你”
“噗——”
这头东子习惯性地顶完嘴，那头就听林奇笑出声，接着林奇就带着老宋几个人走了，嘴上还不住地调侃：“哎，咱都走啊，可不听那守了两宿的人在这装大尾巴狼。”转身的时候还贴心地关好了门，留下屋子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。“你小子再顶嘴我就给你送回你妈那去。”严良坐那对着他翻了个白眼，道“想吃东西不？”
……
东子和严良的关系一直很微妙，连称呼都从来没改口，严良倒是不在乎，东子的一个“喂”，一个“你”都是他就对了，偶尔这小子犯了事儿才不情不愿地叫声严叔。不过严良对他的不改口也是心里舒服，不然这么大的便宜儿子，别说东子不愿意，连严良自己都受不了，听着别扭。俩人连备注都是“小兔崽子”和“喂”，有次让林奇瞧见好一顿笑话。
……
严良发现最近东子总爱起夜去天台，身上隐隐约约带着点烟味儿，虽说他懒得去管，但半夜在房间里走动的动静实在恼人，在严良第三次被吵醒之后不得不去看看。
严良刚把天台门推开就见东子警觉地回了头，手上一抖就把烟扔了。东子从天台边站起身，脚下不着痕迹地踩灭烟头，紧张得舔舔嘴叫了声，“严叔。”
“没事，我不是那么老派的家长。”
严良看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，走他边上也倚住围栏看风景，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破封，说着自己点上又递给东子一根，“试试我这个。”
东子犹豫了一下，看着严良伸在半空的手鬼使神差地接了，烟草绵辣醇厚的口感冲入大脑，东子一下放松不少。严良看着外面的街景笑了，两个人的烟头在夜色中一明一灭，没有讲话也意外和谐，半天严良才道：“抽可以，不许上瘾，不然以后警校戒烟要吃苦头的。”
说完严良就撤了，留下东子一个人站在缭绕的烟雾中，体会着严良第一次把他当做成年人的奇妙时刻，呆了半天没说话，悄悄把兜里半包廉价烟扔了。
……
“哎，严良，我说你给东子定的是警院的训练量吗？超纲了吧？”
“你不懂，我这是多训练保他命呢。”
“是，就你有理！”
“当然，你别说公报私仇的感觉确实挺爽。”
躺在沙发上监督东子训练的严良和林奇如是道。
……
“东子，来，过来给这鞠一躬，这是你骆闻骆大爷，人是发明专利的大专家，老鼻子牛了！”
这年的冬天依然冷峻，寒风刮在脸上生疼，东子带了个小耳包跟在严良身后老老实实地鞠了一躬，新发的警服在身上笔挺地挂着，额上的警徽铮亮发光，也不问为什么就乖乖地照做。
严良对他这个态度满意极了，从兜里掏出当时的那副画，叼着烟看了看，向身后一伸手，东子适时地递上个打火机。严良按下打火机的开关，淡蓝色的小火苗猛地窜了上来，舔上那张简笔画，风一吹就吞噬掉一个角。严良拎着画抖了抖就扔到了骆闻前面的那块空地上，看着那张画被一点一点烧烬，狠狠地嘬了口烟才开口，“东子，你看做人就不能太像你骆大爷，死了老些年了也不让我安生，今天李丰田毙了，我终于能过来给他个交代。”
东子站在身后没回他，严良回头瞥了他一眼，发现东子有点奇怪，又不知是哪奇怪，看看他问，“你咋不回我呢？”
“严叔，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让你省心。”
“小兔崽子在这地方胡说什么呢！”严良骂了他一句，把嘴里的烟掐了。“是不是又背处分了？你就不让我省心吧你。”
东子又没回他，只是扯了扯严良的袖子，“严叔，咱走吧，太冷了，你耳朵都冻红了。”
“你懂什么，我这叫精神焕发。”严良紧了紧衣领又道，“大专家，我们走了啊，下次再来看你。”
“你可快走吧，别叭叭了。”
……
“严良！严良你醒醒！”
全身的感官知觉渐渐回笼，刺目的光让严良有些睁不开眼，严良缓了半天才让视线聚焦，满眼的吊瓶和医院的天花板，病床边是林奇守着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那些画面过电影般一帧帧放映，那边林奇还在惊呼，“你睡俩月了你知道吗！”
严良又缓缓闭上了眼，有点想骂“谁让你们救我了？”想想觉得不对，改成“谁让你们叫醒我了？”喉咙干涩又讲不出，半天才问了一句，“李丰田和东子呢？”
“李丰田判了，东子刚过一周年。”
严良不知道说什么好，问完这句就再没了动静，半天才呼出口气，“这个梦真美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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